2018年5月4日首发于sohu.com,版权属于原媒体及作者,未经授权请勿转载

文/吴靖雯

一部网络电影中,飚龙饰演日本剑客,片酬1000元。他将之定义为一个“重要角色”,对戏时声音很大,只是连续4次将“嚣张”念成“超张”。

飚龙,一个街头卖艺之人,出身西北内陆,经历巨变中国的洗礼,走南闯北只为圆自己的“江湖侠客梦”。虽穷困落魄,被视为“怪胎”,与家人较少往来,但在他看来,自己这是“身入江湖则难忠孝两全”。江湖浮沉十五载,依然不悔“侠客梦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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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追爱宇宙美女舞动世界感天动地演唱会”

四月的北京温度开始渐渐回升,天空中团团柳絮不断翻飞。

昌平区平西府,道路两旁是两排两三层的旧楼,街道上空凌乱的挂着输电线缆,房屋表层刷着齐整的砖红色,却掩饰不了其中的老旧。过平西府大门三百米就是平西府的垃圾回收站——一个由铁皮简单搭建而成的小屋,没有经过处理的生活垃圾随意的扔在地面上,发酵后散出一股酸味儿。

飚龙就站在这个垃圾站的对面,右手拿着两个刚从路边买来的豆沙包,脚边放着一个22寸的灰色布制磨起了毛边的行李箱,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——一个音响、一个麦克风、两块宣传横幅以及喜欢的姑娘的照片。在闯荡江湖的十五年里,他只有这么一个箱子。

此前,飚龙刚从一街之隔的中央戏剧学院昌平校区出来,前几天他买了一个塑料花环,时常拜托门卫转交一些小礼物给自己喜欢的姑娘——赵嘉敏(曾是中国大型女子偶像组合SNH48的成员之一)。

下午3:30,还有两个半小时就要开始表演了。绕过平西府垃圾回收站再往前走50米有一家小网吧,仅容单人通过的小门上挂着厚重的布帘,严实地挡住了屋外的阳光,不到20㎡的屋子里摆着30多台电脑,客人桌上大多放着一包七块钱的红色中南海,电脑屏幕上清一色的显示着英雄联盟的游戏界面。

飚龙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,空位右侧是一扇刷着白漆的木门,门内是老板的卧室,老板娘不时地进出,每次飚龙都得收起自己的右手。豆沙包已经有点凉了,飚龙不时抱怨“这豆沙包不新鲜”,间或咬上两口香肠——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午餐。

他的打字速度并不快,“一指禅”模式,花了近两分钟飚龙才在搜索栏里键入“2018北京国际电影节闭幕式”几个字,他认为身兼演员、编剧、武指的自己有去捧场的义务。他每年的收入除了用于生活开支之外,几乎都被用来参加国内各地的电影节。

走出平西府的大门,直行右转拐入温都水城,这里才是飚龙的常驻之地。在开始街头演出之前,他都会在温都水城的亭子里练功。跳绳、跑步、蹦台阶是飚龙练功的主要内容。跳绳断裂的塑料手柄一不注意就会划伤手心,跳绳半小时后,飚龙收拾好行李箱,准备去对面的北京银行,银行前的空地就是他的“档口”。自去年底北京三里屯开始禁止街头卖艺后,这里成了他的固定演出场所,但人流量远不如三里屯,他曾在三里屯一晚上就挣了400多块。

每次演出,飚龙都会挂出自己的红色宣传横幅,上书“追爱宇宙美女舞动世界感天动地演唱会”,横幅前摆着一张点歌单,路人点歌之后随意支付一些酬劳,歌单里多都是《死了都要爱》《好姑娘》《小苹果》等通俗歌曲。

直到此时,飚龙的一天真正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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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沉沉浮浮好几次,差点就死了”

初中时期,飚龙老家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开了一家武馆,他成了武馆里的学员。

蒙族好斗,上世纪90年代的呼伦贝尔并不像如今这样太平。那时正处于社会形态的剧变期,改革开放的浪潮开始逐渐渗透到这个中国边境城市,随之而来的有大量香港动作片以及武侠小说。一众港台动作明星让他的江湖梦生根发芽,其中李小龙最甚。

那正是香港黑帮片盛行的年代,荷尔蒙过剩的少年们向往着电影里营造的义气江湖,打架斗殴、争强好胜在中学里成了常态,那是一个小江湖。

飚龙认为自己是江湖里的一个侠客,不参与世俗斗争,遗世独立行侠仗义。

高二那年,为了帮助一个被混混围住的姑娘,他被镰刀砍伤腹部,“将衣服都浸湿”的鲜血吓跑了三个混混,留下的疤痕成了飚龙至今引以为傲的功勋明证。

在回忆里,那是一段孤独的岁月,身边所有的人都将他视为“怪物”,不论家人还是同学,都不能理解他。

父母一直希望他念书考大学,只是他最终也没能圆父母的这个梦。飚龙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江湖,那个在港片里、在李小龙传里呈现出来的声色犬马的天地。

高中毕业一年后,飚龙不顾家人的劝阻,只身南下奔赴广州。

在朋友的介绍下,飚龙成为一个武行。武行被称为“龙虎武师”,专指一批受过武术训练、为影视作品当中的动作部分添姿加彩的工作人员。武行偶尔会以配角身份在镜头前匆匆闪过,但更多时候,他们都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,或是为飞檐走壁的女侠拉威亚、或是替风流不羁的救世英雄从20层楼纵身一跃,或是给身手不凡的绝顶高手拆招套招。

对武行来说,摔摔打打是家常便饭,受伤、失禁、肌肉萎缩,甚至死亡,都是这个工种必须承受的风险和代价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武行受伤比率超过50%,当年的成家班也曾流行一种说法,“医院里,永远有7张床位是为成家班的人留着的”。

飚龙也不例外。在一场水上打戏中,飚龙被一脚踹入湖中,棉质戏服吸水之后变得格外沉重,飚龙水性并不好,“沉沉浮浮好几次,差点就死了”。直至现在,飚龙还经常提起这段经历,神情激动,语气里隐约带着自豪。

无论在动作片还是在武侠小说里,主角通常都有一个一起经历困苦的姑娘,这个姑娘与其说是锦上添花,不如说是主角的精神支柱,飚龙也有这么一个精神支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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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喜欢的姑娘 我正在追的姑娘”

飚龙喜欢和人谈论赵嘉敏,其前缀多是“我喜欢的姑娘”、“我正在追的姑娘”。1998年的赵嘉敏出生于广东深圳,2013年1月作为女子组合SNH48的成员正式出道。那时候的SNH48组合经常在上海星梦剧场举行演出,飚龙机缘巧合中观看了一场SNH48的演出,自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
喜欢的理由很简单——漂亮、年轻、有活力。2016年,赵嘉敏被中央戏剧学院录取,2017年飚龙开始在中戏附近租房子。每天早晨晨跑结束他会在路边买上两碗粥,一碗托门卫送给赵嘉敏,一碗作为自己的早餐。

话里话外,飚龙的语气中全是熟稔。事实上,飚龙从未和赵嘉敏有过直接对话,也没有任何其他形式的接触。在面对两人是否相识的质疑时,飚龙会直接拿出事例反驳,他曾遇见过一个自称为赵嘉敏同学的女孩,这个女孩透露赵嘉敏已签约了经纪公司,如随意透露联系方式将会面临200万元的违约赔偿。这是飚龙认为赵嘉敏不联系自己的原因。

4月23日下午,赵嘉敏与上海丝芭文化传媒有限集团的合约纠纷案于上海开庭。4月19日,飚龙于赵嘉敏贴吧得知此事,他决定赶往上海去现场支持喜欢的姑娘。

当日,赵嘉敏并未出现在庭审现场,飚龙只得在遇见赵嘉敏母亲时递上自己的名片,并表露心迹,“我爱赵嘉敏”。

“追爱宇宙美女舞动世界感天动地演唱会”中的“宇宙美女”就是指赵嘉敏,通常在挂出横幅之后,他都会在旁放上一张赵嘉敏的照片,照片里赵嘉敏黑发披肩,一袭红衣。每逢人询问就自豪的说“这是我喜欢的姑娘”。

年龄对于飚龙来说是一个禁忌话题,“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有激情”。在偶然透露出的信息中,他二十岁出头离开家乡闯荡江湖,至今已过十五六年。

其间,飚龙的现实生活里从没出现过关系亲密的异性,他的精力倾注于女星身上——刘亦菲、迪丽热巴、景甜、周冬雨……

似乎是想体现出自己的行情,飚龙会说自己接触过很多的女性,他对这些女性的定位都类似于“女朋友”,虽然最多只有一面之缘。

与忽视年龄一样,婚姻在他的生活中也被忽视,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能感动赵嘉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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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现在能拍成网络电影也可以接受的”

父母已不再年轻,他们希望孩子可以安定下来。但与念书一样,飚龙还是辜负了他们。

闯荡江湖近二十载,飚龙目前的年收入不到30000,除去必要的生活成本,他没有余钱为父母购置礼物,“我觉得做父母的也不会想要你什么东西,尽到孝心就好了,我虽然没有买什么东西,但是我会常回去看他们”。

飚龙回内蒙的频率为两三年一次,平日里少与父母通话。

“自古忠孝难两全”,飚龙的“忠”在他的江湖里,在各个片场里,也在他以自己为原型写出的剧本《霹雳浪子》里,为了这个“忠”,他“不得已放弃了‘孝’”。

飚龙花了10年,以自己为原型写出了剧本《霹雳浪子》,《霹雳浪子》是一个典型的英雄美人故事:男主角飚龙是一个怀有影视梦的肌肉发达的截拳道高手,只身来到上海打拼,在抗争潜规则的途中与女主角慧慧相识相爱,剧情的高潮部分就是男主角落水险被淹死。这个剧本里不论是人物设定还是基础情节均来源于飚龙的真实生活。

“我给我的剧本打90分。”飚龙对《霹雳浪子》的评价很高,他认为只有美国的《歌舞青春》可与之媲美,“我的剧本里面有摇滚、动作、爱情、街舞还有迈克尔杰克逊,这些都是很火的元素。”

《歌舞青春》是2006年1月20日发行的一部美国电视电影,是获得国际殊荣最多的青少年电视电影之一,目前已获2项艾美奖,这是电视行业的奥斯卡。

剧本创作10年都没有被拍摄为成品,飚龙将之归因于自己的坚持——他希望由大导演操刀拍成大成本、大制作的院线电影,而不是小成本的网络电影。

只是生活太辛苦,希望太渺小,飚龙的坚持在一点点的消失,“现在其实能拍成网络电影我也是可以接受的”。

飚龙的计划是,只要《霹雳浪子》一被拍成电影,他就可以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,将电影和演唱会同步推出,这个演唱会就是指每天在街头所进行的表演,里面最让他自豪的是将一次性筷子抵在咽喉上用手掌拍断。

在北京四月的天里,几缕柳絮摇摇摆摆的落在飚龙及肩的棕色卷发上,一眼看过去,分不清是柳絮白还是他白发。结束了练功的飚龙换掉了身上被汗浸湿的黑色短袖,脸上满是自信,他觉得自己肯定会成功的。

这些自信来源于对自身演技和功夫的自信,前一天他去昌平为一部即将开拍的网络电影试装,在这部成本只有20多万的网络电影中,飚龙饰演了一个日本剑客,全片片酬1000元。飚龙将之定义为一个“重要角色”。在和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的谈话中,飚龙多次说“演戏对我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”。对戏时飚龙的声音很大,充满自信,只是在试戏的过程中,他连续4次将“嚣张放肆”念成了“超张放肆”。

成功之后呢?他从没有想过成功之后,那还太遥远。春光见长,还有大把时光,他相信自己还可以慢慢实现梦想,只是在做侧翻时动作变得有些艰涩,不羁的卷发也已现白霜。

By jingw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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